Welcome to Utopia

晚饭时刷到了惘闻在 Dunk Festival 音乐节现场表演《Welcome to Utopia》的录制视频,虽然音质近乎全损,但还是一下把我拽回到去年岁末,本来平静的心情因此下沉。那时的气温处于夏秋之间,午觉过后我常被过曝的光弄得无精打采,在苦恼寒冬迟迟未至的同时,又不免期冀着新的十年的到来。

也是在那个近似于无的冬天,我坐在食堂上吃饭时碰见了一位母亲与她的两个孩子,他们之间的对话让当时戴着耳机听《Welcome to Utopia》的我温暖之余,也产生了怀疑,并在饭后坐在操场上写了一篇文章:

吃晚饭时旁边坐着一位母亲与她的孩子,男生看起来是在读二年级的年龄,穿着一件黑色背心羽绒服,模样俊俏极了。而女生看起来是在读学前班的年级,穿着一件粉色连衣裙,扎着一个丸子头,用她妈妈的话来形容便是:「你这位小公主。」

男孩与女孩面前都有一碟饭菜,而那位母亲面前却什么都没有。大概是与我产生了同样的困惑,那位男孩问:「妈妈,为什么你不打饭菜呀?」,「妈妈以前读大学的时候都吃腻饭堂的菜啦」母亲边回复边起身拍下她的这一对可爱的儿女的吃饭时的照片,不久之后对着手机说:「我和宝宝们在理工学院吃饭,你要不要过来?」,应该是在微信上对着孩子们的爸爸说话。

那瞬间我对我心里关于摄影的看法产生了怀疑。长久以来,我几乎不容忍任何一张构图失衡、色彩失真的照片留在手机里,渴望拍出一张既在自己审美认知里也在能力氛围内的照片,而稍有差池的便一一删除。也因此我失去了几乎全部自己的照片,朋友的照片,与朋友的合照,因为这些照片大多数拍在打瞌睡的政治课上,满是杂乱的构图与滑稽的表情。

然而那些曾让我引以为豪的摄影作品,那些车水马龙的街头与壮阔秀丽的风景就一定比这些照片来得有意义吗?不是吧。与复读时最喜欢的语文老师的合照,春节时全家人团圆的合影,青春里那一张张生猛清纯的脸庞,这些构图并不平整、元素大多嘈杂的照片,虽然不符合大众的认知美,但符合自己所定义的美,留住了自己想留住的瞬间,不才是摄影的意义吗?

脑海里飞驰而过这些想法时我正在听惘闻的《Welcome to Utopia》,那位母亲正和她的孩子们说着各种各样关于大学的事情,正如我的母亲在昨日跟我所说的那样。不知道本地的家长们在孩子不努力学习的时候会不会说上一句:「你现在不努力学习的话以后就只能读理工学院。」

兴许几十年后的我也会在一个冬夜,带着我的孩子来到大学的食堂里吃一顿饭,拍下一张照片分享到朋友圈,随即又转发一条养生文章到家族群,再与我的孩子说着我在大学时的种种,一如所有前人一样。

「Welcome to Utopia」,这一刻对这一家人来说是乌托邦式的存在,对我来说也是。碰巧的是,今晚打饭的时候阿姨免费打给了我一份青菜。

有时候对于未来,真是叫人期待。

文章的最后,我写了一句「有时候对于未来,真是叫人期待」。这的确是我那一刻的想法,在听到这位母亲与她的孩子们的对话后,我幻想着几十年后的生活:我也许会成为一个爱穿汗衫的中年男子,吸烟、喝酒、脱发、吹牛一个不落,喜欢跳广场舞,并渴望一场婚外情来杀死自己一成不变的生活。

这当然并非是我当时的幻想,这样的未来虽然真实但是并不令我期待。人们期待的往往是远在天边的事物,而上面的臆想显然近在眼前。隔壁家的啤酒肚男子,村口左拐的爱家暴的中年男人,和你我一样,是公仆的生殖器,是统计调查里会抹去的那一笔数字。

野人有爱,但数字不配有期待,也不适合期待。